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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年,我八岁。     不知道这一年于我生命有何际遇,在其后的二十年中,每当回忆,总是记得“那年我八岁”。八岁过了以后,一切皆蒙昧,想不起恰切的时间。

八岁这年,我上幼儿班,再上小学。同一年。1989年。

1、

遇到林忱,是在学校里,我们同班。他十岁,长我两岁。印象深刻的,是他每天中午都会吃掉两只煮熟的玉米——他夏秋两季雷打不动的午餐。他家离学校接近三公里,午餐只能在学校解决。而从与他同屯(乡村的最小组织单位,乡下设村,村下设屯,每屯数十户左右)的同学称,玉米是偷来的,别人家庄稼地的。

我对林忱印象不错,从不与人争执,只是在被欺负到极致的时候会怒目而视,握紧拳头。他表达有一些问题,声音听起来沙哑,且话语无逻辑。他从未与人发生过肢体争端。哪怕,在别人当面取消他吃的玉米像屎一样的时候,他也只是有怒无语。

与他同屯的女生都对他有所照顾,因为据说他在智商上与同龄人有所差距。我无从判断,只是觉得他傻呆呆的,和我们不一样。

两年后,他辍学。在我上小学的时候,辍学是非常常见的事情。很多比我的三十分高很多的女生,都辍学了,理由大都是“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”。那时候,我们的老师的工资是每月80元,在乡亲们的眼里,读书的最好归宿也就是当个每月80元的老师吧!

林的辍学,让老师松了一口气,因为留级的人数少了一名。听哥哥说,原来林忱和他同班,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最后又和我同班了。蹲了两个年级。

2、   

我学习不好,惟一的特长是会口算一百以下数字的加减法(如果说这也算特长的话),考试从未超过三十分。但幸运的是,还有不超过二十分的,所以数次躲过了留级的厄运。而那个造就了我幸运的“二十分们”,其中就有林忱。

再遇到他,已是两年以后,在骄阳似火,烤炙着的大地上。他带着草帽,挥舞着锄头,对于我热情的招呼显得有些麻木。他已经不认识我,有的只是在我再三回忆的情况下的一点微微记忆。聊了不到十分钟,他继续铲地,因为“今天铲不完,回家要被骂。”

他说,他辍学时因为他的奶奶。老人生病,他不得不在家照看。他说他学习不好,也是因为奶奶,是奶奶耽误了他。说罢一声叹息,有着和他年龄不等的沧桑感。我清晰地记得“耽误”这个词,因为在我的词库里,还不太会使用它。

这是那年的一点散断思绪,昨夜突然梦见一个人,陌生,又熟悉。感觉里,这个人就是林忱。憨憨地笑,锄头拄在地上,憨憨地问我是谁。我没有回答,擦肩而过,直到惊醒。

看表,凌晨两点半,周围一片漆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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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兴军

张兴军

81篇文章 11年前更新

生于乡村泊于京 年至三十未可名 我类皆称蜗居者 客卧他乡遍呼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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